二百五变成"铁罗汉"
二百五变成"铁罗汉"

  张承荫明大爷是个好庄稼人,但是外号不咋样:二百五!皆因他说话没着落,办事不靠谱儿,才落了这么个名声。他本是个好庄稼把式,烘黑烘黑的一条壮汉,耕耙锄耪、赶车扶耧样样在行。尤其是力气活儿,譬如拔麦子,更是无人能比。但是“二百五”这个外号也是打这里叫起来的。在民国年间,小麦每亩能收百十斤就算是好收成,一般只能收个六七十斤。收麦子主要是用手拔,所以叫拔麦子。过去农活有四大累:挖河、修堤、拔麦子、打坯,明大爷就是拔麦子的好手。那年月穷苦人家没几亩麦子好拔,常常是晚上拔自己的,白天到大户人家去帮工,一来是挣口辛苦饭吃,二来是运气好了还能挣个仨瓜俩枣的。雇人的东家瞅准了这一点儿,不时出点子让短工们较劲好多干点活儿。有一年,明大爷到南村大户人家去打短工拔麦子。东家存心激他说:“今年来拔麦子的都是高手,你听这外号吧,黑旋风、草上飞、火车头,没一个是善茬子,你掂量一下不行就回去吧。”明大爷哪吃这一套,到了地头上把破褂子一脱扎在腰里,两手拤腰、叉开双腿只嚷:“怎么着,听说今天来的有黒旋风、火车头还有草上飞?来来来,过过招儿吧!”众人一看差点儿乐出了声:二百五啊?光着膀子拔麦子,找扎呀?原来干这活儿最怕麦芒扎胳膊扎胸脯子,一扎一个血点子,又疼又痒难忍耐,所以人们都要扎好衣袖系好扣子。那火车头见状存心戏弄明大爷,对黑旋风说:“兄弟你打榣子我打捆儿,让这位黑大哥撂擎把儿。”原来这拔麦子三人一组,每人各有分工:打头的拔三把麦子再拔两縷,麦穗对麦穗挽一个花儿撂在地上,叫做打榣子;打二的跟上来顺手将拔下的麦子往上一放,叫做撂擎把儿;殿后的人将麦子捆成麦个子,叫做打捆儿。看起来撂擎把儿最轻快,实际上是个受气布袋子:拔快了,打榣子的朝后甩麦根子正好甩一身泥土;拔慢了,打捆儿的用肩膀使劲顶你的屁股。草上飞听了暗笑:二百五这一下有好看的了!不想明大爷全然不怕,左右开弓两头甩,不吃半点儿亏。别人拔下麦子要蹾两下泥土再甩,他仗着力气大拔三大把麦子,带着满墩子的土块坷垃“哗啦”一家伙甩出去,像下雹子一样劈头盖脸洒落人家一身。唐朝白居易有《观刈麦》一诗形容收割麦子之苦道:“足蒸暑土气,背灼严天光。”这季节上蒸下灼,热的人大汗淋漓。再看那火车头、黑旋风,汗水与泥水一搅合,脸上身上淌满了泥浆子,连眼睛也睁不开了。可是明大爷满不在乎,大手往脸上一抹,一边从胳膊上胸脯上择着麦芒,一边嚷嚷:“怎么着,还歇着啊?接着干!”众人哄笑道:“别叫阵了,咱们算服了你个二百五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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